小克莱因

你数学那么好 你知道一万年是多久吗

哑口观音

*马嘉祺×严浩翔

*盗墓/写点有意思的/全文1.2w

*惊喜掉落/祝阅读愉快



所有事情都要从十二年前,我的一个梦开始讲起。


那年我刚满二十,跟着我爸在加拿大生活,随飞机第一次落在T3航站楼时,我中文还说的十分不流畅,按照刘耀文的话来说,就像是含了一勺热油,十分烫口。


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,这并不是我第一次回国,八岁之前我都长在这里。听我爸说,我爷爷近年来身体不太好,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,所以让我回祖宅瞧瞧他,就当是尽尽孝心。


我当然想都没想就答应了,只是落地时我才真正后悔,后悔自己不该为了扮酷而拒绝那件加厚羽绒服。



祖父的宅子位于北京边郊,十分偏僻,千禧年初交通运输业并不发达,好在我祖父家境殷实,一出机场就看见我的远方表叔靠在那辆桑塔纳旁冲我们招手。表叔看起来三十岁左右,带着一副边框眼镜,打开车门时还毕恭毕敬地喊了一声“少爷”,二十岁时的我听了这种称呼难免春风得意,所以强忍住骄傲的神情,故作云淡风轻地“嗯”了一声。


我爸却冷不丁地拍了一下我的后背,害我差点以一种极不美观的姿势摔倒在地,“臭小子,没在喊你”,他说道。我心想,那也肯定不是在喊你,毕竟你十二年前带我出国的时候,就已经被祖父逐出家门。我冲他翻了个白眼,一转身却突然发现车里还坐了一个人,他并不说话,周身轮廓模糊的很,我很难形容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,夸张点说,他并不像有呼吸的活生生的人,更像,更像融在深夜里的迷雾雕塑。


我爸在身后催着我赶紧上车,我就只好小心翼翼地挨着他坐下,坐下后却总觉得周围寒津津的,好像是我那不靠谱的表叔忘记关车窗,四九城的冷风就不要钱似的往里刮。可我身边那人仍旧一动不动,我打了个寒颤,把冻的通红的手指骨节揣进兜里。


“小少爷,在国外生活,还习惯吗?”表叔突然开口,这次我没敢抢先答话,我爸却说,“严浩翔,在跟你说话呢,还不快点回答。”


天,我发誓我真的不是故意不回答,当时我并不敢确定“小少爷”是在喊我,而“少爷”是在喊他,这种老旧淳朴又高贵的称呼让我直接梦回上个世纪,所以我忙不迭地点头,又竖起大拇指,用我的塑料普通话勉强说着,“好,很好。”


车不知道开了多久,周围也愈发黑了起来,等它开始晃晃悠悠的爬着山路,等我晕到想吐的时候,车子却突然停下了。我几乎是下一秒就推开车门,踉跄着往地上滚去,不过我并没跌倒,而是被什么人紧紧搂住腰部,防止我下滑跪在地上,此时我的心里唯有感激。


我又借助他手臂的力量慢慢站了起来,然后头晕目眩地靠在他怀里,我仍旧看不清他的脸,只是闻到一阵冷冽气味,像是常年阴冷不化的雪凝固而成的冰,可我并不排斥,反倒有些喜欢,所以闭着眼睛肆意嗅着这种好闻气味,这能稍稍缓解我的不适感,可在下一秒,我就没了意识,昏睡过去。

  


就在那晚,我做了这个奇怪的梦。


梦里的我站在祖宅门前,身后掉了红漆的木门显得有些诡异,房檐上并排坐着八只跑兽,表情或哭或笑,又凶猛异常。门上斑斑驳驳的红点让我想起供奉在香桌上的流血猪头,天空突然开始飘起了雪,雪中还夹杂着零星雨滴,我踩在门槛上胡乱张望,好似在等什么人。但我忘记有没有等到那个人,我只记得手里拈着一张带血的纸,那上面画了一串毫无逻辑的图形,像是错位摆放的北斗七星。底下还跟了一行方正的小楷,上面写道:


“如你见我,悲喜不容,疑雾生梦,观音哑口。”


我醒来觉得有趣,反反复复想着这几句话,并不知道其中有什么深意。不过,观音哑口我虽不懂,但观音我家里有的是,我家里北面的房屋有一整面高墙,上面嵌着八十一座凹楔,里面端放着八十座观音像。毕竟像我们这样的家族,总是要虔诚的供奉着什么,才不至于惶惶终日。


我想了一会,觉得肚子里饿得很,又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,只好翻身下床,想去外面找点吃的。就当我推开门时,这才猛然发现,我睡的这间房屋。


盖在天上。

  


在我八岁之前的记忆宫殿里,并没有存储过这样一座空中楼阁。我之所以要用存储这个词,是因为我的确有过目不忘的能力,有时候年龄渐长,看到的东西多了,难免对精准记忆有了更高难度的要求。所以我会在大脑里按照年龄的增递,分门别类的构造出相对应的记忆黑匣,我所经历的人事物也会被有序存储在里面。


所以我将八岁之前的记忆反复筛查过两遍,这才敢终于确定,我的确是没见过这座空中房屋。这让我倒吸了一口凉气,此时正值深夜,北京边郊的空气格外新鲜,头顶的星星明晃晃,像价值过亿的珍贵钻石。不过我却没心思细细观赏这“手可摘星辰”的壮观美景,而是难以置信地扶着栏杆,反复念着,“怎么可能呢...”


在这个世界上,大部分事情都不需要任何人的认可,就会自然而然的发生,轻松点说叫无独有偶,沉重点说叫人各有命。比如我的出生,比如我的天赋异禀,比如我在海外十二年,家里的族人总能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向我传递在这发生过的一切。我知道院前的小鸡是在十三天前下午两点三十三分出生的,也知道院后的凤尾竹下埋着野猪骸骨,那副野猪骸骨是流落在南部山区的族人们送来的,并非为了祭祀,而是为了臣服。


他们要我事无巨细地记录着这里发生的一切,没道理忽视掉这样一座宏伟的空中楼阁,如果不是他们刻意隐瞒,那就是说,或许连我的族人们都没有意识到有这样一处存在。


我在心里大喊完蛋,空中楼阁没有梯子,而我还想下去吃饭。

  


好在天无绝人之路,我那便宜表叔不知怎么摸到这儿来,他站在楼下冲我吹口哨,“小少爷,睡醒了就快下来吃饭...”

我气到将半边身子探到栏杆外,大声喊着,“表叔,没有梯子,我怎么下去啊?难道要我跳下去吗?”


表叔听了我的话后,先是在楼下笑了一会儿,可是渐渐地,他就没了声音,我又连喊了几声“表叔”,空旷的场地显得我的声音越发孤零。正当我疑惑之际,一双手却从背后死死地捂住我的嘴巴,我没法叫喊出声,整个人像放在案板上挣扎乱动的鱼。


我只好凭借本能扣住他的手腕,妄想一个背肩摔能把他扔到楼下,但是那人的力气太大,我根本不是对手,我支支吾吾地乱喊着,他却好像不满意我的挣扎,在我耳边低声说,“别动。”


我一下子就想起那个人,那个没有轮廓又冷冷清清的男人。不知道为什么,我对那个人有种天然的信任感,所以我没再乱动,任由他把我拖回房里,后又轻轻关上了门。



进到屋内时,他就放开了我,我揉了揉被捂到通红的脸颊,借着屋内不算明亮的烛火,勉强看清了他。


他穿着一身昂贵熨帖的西装,高挑的身型像是从某个秀场下台的蓝血模特。他长了一副十分清冷的面貌,鼻梁高挺,皮肤白皙,单眼皮显得整个人愈发不好接近,好看是好看的,只是周身散发的那种压迫感,让我总想跪在地上,再对他拜上三拜。


我仔仔细细地盯着他看,他却微蹙眉头,又看向窗外,刻意压低声音说了一句,“别说话”。


我心领神会地点点头,然后伸出双手与他打起了哑语。我不确定他能不能看懂这种独属于我们家族内部的交流方式,我匆忙比划着,“你是谁?”


他迟疑了一下,然后用同样流畅的手势回应我,“马嘉祺”。


“你来这里做什么?”我继续问着。


“来救你”,他眼神里的专注让我很难怀疑他是在编故事逗我玩,“可我不需要你救。”


我翻身跳上床,做了个无所谓的手势。如果不是因为用哑语交流的速度太慢,我真的很想告诉他,在这个世界上,不,至少在这个家族里,只有我救别人份。八岁那年我第一次下地,位于南部边境海岸线的颂岭血尸墓,因为有去无踪的族人太多,我祖父无法,只好带我亲自下去寻找。那是我第一次与死亡打照面,哀鸿遍野,触目心惊。

  


我不想再与他深究这个话题,我问他,“你能带我从这里出去吗?”


马嘉祺点头,我就跟在他身后,我们走到一处方方正正的洞口,然后我就看着他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,将身体折叠起来,又缩进洞口里,像蛇那样蜿蜒流畅的爬行。我不得不佩服他身体的柔软度,又自认没有那样的好本事。


但我在十几岁时出过一场车祸,胸腔里的内脏没剩多少完整的部分,所以我可以强忍着疼痛,将我的四肢退回到空空荡荡的胸腔里,扮成三岁孩童的外壳。


我只走了三分钟,就看到一束强烈的光亮从外面照进来,晃的我几乎睁不开眼,我只好眯着眼睛勉强跟着前面的身影走,走着走着,就走到隐秘的宗族祠堂了。



祠堂里的檀香终年缭绕不断,穿着异样图腾花纹布衫的女人们齐齐跪在蒲团上,闭着眼睛高声念着我听不懂的梵文。我真怀疑她们已经被冻到失去知觉,我又盯着她们被冻到青紫的手腕,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。


我站在门口左右打量着,发现这里不多不少,正好跪着八十个形态各异的女人。我还眼尖的发现,跪在第二排的那个白发苍苍盘着发髻的婆婆,就是我的祖母,尽管我有十二年没见过她,可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。


因为过去的几次大型盗墓活动,导致我家里的男丁不是折在地下,就是逃往海外,所以这么多年来,偌大的家业都是由我的祖母在苦苦支撑,我很敬佩她,也很想念她,所以我快步走上前去,想跟她打声招呼。可是身旁的马嘉祺却一下拽住我,他望着第一排那个整洁如新的蒲团,不由分说地把我带到那里去,我只好扑通一声跪在蒲团上,又不明所以地看着,同样扑通一声跪在我身边的马嘉祺。


他没有蒲团做缓冲,我心里想着,那他的膝盖一定很痛吧。

  


他也学着那些女人的样子闭上眼睛,不多时,又从一旁的供台上抽出一本破损老旧的册子递给我,他的速度极快,我敢保证,除了我以外,没有人能看清他刚刚做了什么,递给我后他又继续闭上眼睛,回到那种浑然不知的隔绝状态。


我翻开那本边角失缺的册子,发现这是一本族谱,里面整齐罗列了整个家族的人口兴衰变化,每个人的名字按照血脉远近呈树枝状分布,只是奇怪的是,我的旁边,竟然活生生的写着“马嘉祺”这三个大字,他跟我一同归理在我爸妈的名下,可是我爸姓严,我妈姓江,他却姓马,我们一家人,演变出三个姓氏也算是奇迹。


所以我歪头悄悄打量马嘉祺,发现他仍旧闭着眼睛,好看的眉头也微微蹙起,他的年龄大概与我相仿,不知道我应该喊他一声“哥哥”还是“弟弟”。


但我没纠结多久,又突然发现,那本册子中每个人的名字下都标注着一个日期,里面有近五分之一的名字下都统一写着19880304,我几乎立刻反应过来,这是十二年前下颂岭血尸墓的日期。这部册子与其说是一部家谱,不如说是一部死簿,每个人的死亡时间都清清楚楚的标注在上面。


所以我飞快地把册子翻到最后一页,却发现我和马嘉祺的名字下似乎也隐约浮现20000609这样的字眼,我的后背即刻浮起一层冷汗,因为我知道,六月九号正是三天后。

  


我周身血液几乎凝固,接收到这样难以消化的讯息,我的身体保护机制已自动启用,强迫我的大脑进入待机状态。我就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串数字,无法做出反应,马嘉祺大概是发现了我的不对劲,他忽然睁开眼睛,又死死攥住我的手腕,以一种近乎哀求又不容拒绝的语气命令我,他说:


“严浩翔,三天后的哑口观音墓,你不能去。”

  


可怕的是,经过多年训练,我的身体早已不受大脑的精密控制,坦白讲,那时我的大脑近乎空白一片,我的脑组织一定被过于骇人的讯息蒸腾成灰白色雾气,上升后消失不见。如果当时能有一面镜子的话,那么镜中反应出的人脸一定木讷又可笑。


我紧紧攥着那本老旧到风化的死薄,在身后地面塌陷成一片废墟之前,带着马嘉祺飞快逃离出这个装满活人的“墓棺”。好在这时,我的大脑幡然醒悟,及时配合着我的肌肉记忆绕转到一座矮屋门前。

  

  

祖宅坐落于北方,因此整座祖宅的制式都是参照北京传统的四合院仿建而成,北方传统建筑大都显四平八稳之局,享南北通透之感,最是讲究“对称工整”一词的效果,除却我昨晚住的那座空中楼阁,便就要属这座矮屋最是格格不入。

  

矮屋坐落在祖宅的西北角,常年背光避风,门口栽种着一些古怪又奄奄一息的椿树,我拽着马嘉祺破门而入。因我家族基业都是女人们在苦苦支撑,所以我祖父才能常年安享在这方发霉小屋,下着那盘至少二十年都没能解开的残局。

  

我至今都不知道祖父活了多少年,现在多少岁,他的头发依旧是黑色,脸却干枯的不成样,眼睛浑浊地像刚从泥沙里淘出来一般,我声势浩大地进门,祖父却好似没听见,依旧伛偻着腰,眯眼坐在暗处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
  

  

马嘉祺却在这时突然把我拽到身后,“严浩翔,不能去”,他说话的声音掷地有声,我却不自知地打了个冷颤。

可我又不知道他这话是对我讲还是在对我祖父讲,踟蹰着正准备上前时,他却反扣住我的手,力道之大,害我登时紧皱眉头。我能感受到他对我祖父的防备心很重,他的反常举动大概是在阻止我向祖父继续靠近。

  

我听他的话,所以不再出声,人一冷静下来,大脑就会合理运转。我反复分析着现下局面:马嘉祺跟我是什么关系?死簿里的日期会成真吗?哑口观音墓里到底有什么?到底是谁在处心积虑让我回国...

  

还没等我把全部困惑罗列出来,祖父却在此时诡异地睁开眼睛,像是明白我在想什么,他的嘴巴一张一合,喉咙里仿佛黏着一只烂掉的蛤蟆,发出喑哑轰隆的低鸣。我听不懂他在讲什么,却看懂了他快速敲在棋盘边角的暗语。

  

他在对我说:“所有你想知道的一切,都在那里。如果你不去的话,那么你们两个人...”他停顿了一下,后又歪头对我古怪地笑起来。

  

祖父宛如干蜡的手指缓缓敲在棋盘上,发出“嗒嗒”的声响,可我在看懂后却恨不得冲上去把他的脖子扭断,他在威胁我,拿我和马嘉祺的命威胁我。

  

他的心思昭然若揭,因为他对我说:“如果你不去的话,那么你们两个人...”

  

“都会死。”

  

  

虽说死亡是生命的最终表演,可生死未卜或死里逃生,都不是我喜欢的剧情。

  

马嘉祺在听完我说的话后,拦下我给这座矮屋放火的念头。我有些颓然地靠在墙角,浪费掉宝贵的三十秒想通我这倒霉的人生。我又抬头看了看站在一旁的马嘉祺,不懂他这又是什么命,平白无故被我牵连。马嘉祺神情严肃,正在用手机跟外界联系,不时低语,我猜他是在准备这次下地的装备和人手。

  

我不知道能帮到他什么,于是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,与其说是在安慰马嘉祺,不如说是在安慰自己。

“放心,有我在,不会让你有事的。”

  

马嘉祺点头,他的眼神中突然涌现出一种我不懂的哀恸和悲切,我离他越近,他身上那种好闻的冷冽味道就会越清晰。不知道为什么,闻到这味道后总令我昏昏欲睡。然后我再次没了意识,醒来后我就已经在飞机上,看到底下的山势走向后我倒吸一口凉气,因为我无比确定:

  

这条南北走向,巍峨绵延堪比昆仑的山脉,从未在地图上出现过。

  

  

我相信我的记忆不会有偏差,所以我惊骇无比地贴在玻璃上,瞪大眼睛死死看着这座山脉周围的一切。

  

每座山在风水里都可以看做一个标志性节点,它们与周围的河、海、湖、泊相互作用,形成独特的气。而这座宏大壮阔的山脉却没有被标记出来当作节点,那就是一定有人在刻意隐藏这里的风水局势,非大吉,便是大凶,或是第三种可能,镜像阴谋。镜像阴谋的核心恰好是隐瞒,我相信,能将这座山脉抹去的人,其权势、地位可见一斑,自然也有能力抹去比这更庞大的秘密。

  

  

随着飞机高度逐渐下落,我反复在脑海里推演哑口观音墓的位置。

  

墓穴之术,重在风水。所谓风水之法,得水为上,藏风次之,水生气,藏风使气不散,为之聚气。所以寻龙点穴第一步,便是观土观水。观土便是观山之形,地之势,这座山脉南北通连,形如覆釜,其巅可富,但却势如流水,生人皆鬼。《葬经》中有云,墓葬位置极度讲究形与势的两相适应,如果形与势顺,主吉,反之,则主凶。此山便是形吉势凶,主福不多。我只庆幸还好不是形凶势吉,那才是真的有去无回。

  

我不懂苦主为什么要葬在这样的地方,虽说位置极其隐蔽,肯定不会被后来人叨扰,但这墓穴的风水实在不算上乘,且时移势易,稍有偏差,则灾祸立至。

  

  

我把我的疑惑跟马嘉祺粗略讲了一下,他却摇头,示意我再看。此时飞机已经下降到一半高度,我匆匆往窗外瞥了一眼,立刻条件反射地从座椅上弹起来,幸亏马嘉祺反应迅速,抱住我的腰,不然我一定会跌坐在地上。

  

这是一座会移动的龙脉!

  

我突然明白它为什么没能出现在地图上,地图上的地点因其固定这一特征,才在墓葬选址上有相当参考价值,但这座龙脉的八方四势却因角度偏移、高度变换而呈现出不同的相。

我刚刚看到的则是这条龙脉的大凶之相:其走向如同一座横放的桌子,后有回缩,入首处无脉气相连,其后必有子灭孙死的灾殃。


现在我是真的不明白了,到底什么人才会如此无所顾忌地葬于此地。马嘉祺也表示不知苦主的身份,我又苦笑着问他为什么要回来趟这趟浑水,毕竟看这墓穴的凶险程度,大概是有去无回了。他却怔怔地看着我,我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,正准备转过身去再探究一下窗外的地势时,他却哑声对我说:


“为了救你。”



这次我没了反驳他的力气,因为人对自己命中的好事难把握,坏事却显在冥冥。我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,可能下去之后就真的回不来了。但我还是要去,因为我从祖父的话里得出一条关键讯息,如果我不去,那我们两个人必死无疑,可是如果我去,至少马嘉祺还有一线生机。我总不至于混蛋到见死不救,他要是能活着出来,每年清明还能给我烧点喜欢吃的东西下去,所以我戳了戳正在假寐的马嘉祺,没头没尾地对他说,我最喜欢吃北京烤鸭。


他依旧闭着眼,却突然死死扼住我的手腕,像是怕我跑掉一样,“严浩翔,你要活着,别让我做的这一切都白费。”


我心里不好的预感又加重几分,我不知道他要为我做什么,我只怕承受不了这样的后果。所以我故作凶狠地对他说,“你不准轻举妄动,下去之后要跟紧我,听到没?”


马嘉祺没有回答。



马嘉祺这次带来约百十人,个个训练有素,装备齐全,且绝不多言。所以大部分时间,整个营地都只能听见我和马嘉祺两个人的声音,他手下的人很快就确认好盗洞的位置,我却站在一旁冲他摆手,“哥,洛阳铲我真不会用,你别找我。”


马嘉祺却失笑道,“不用洛阳铲,速度太慢,我们有专业的爆破手,实行定点爆破。”这是我第一次见他笑,很好看,真希望以后有机会的话,他能对我多笑一下。但我还是怀疑这套方案的可行性,忍不住叮嘱他,“可以少量多次,千万别把下面炸塌了,不然...”


我话还没讲完,就听见外面轰隆一声,尘土飞杨之后,一个仅能容纳一人通行的地洞赫然出现在眼前。所有人都在等马嘉祺的命令,他却看了我一眼。



我递给他一方白色手帕,里面包着三片叫做荒野牡丹的陈茶。“用沸水冲泡,叶片舒展后拿给我。”他手下人办事利落,我却紧盯着每片陈茶的舒展速度,在最后一滴叶片展开之际,马嘉祺递给我一把军用匕首,我撕拉一声划开手腕,迅速往杯中滴入三点血,血入陈茶,看得就是上横下沉中定,上横则大凶,下沉则大吉,中定则应按兵不动,静候良机。


果不其然,三点血全部浮在表面,马嘉祺神色不宁地看着我,我却看着不远处即将塌陷的夜,没时间了,所以我狠了狠心,冲他点头。


“现在就走。”



墓道是很传统的斜下式构造,我们每人腰上都绑着一条尼龙绳,方便快速下落倒走。我却在行进过程中被两旁的壁画吸引住目光,马嘉祺就站在我右边,所以我拽了拽他的袖子,示意他看。


整个壁画以红色涂料打底,给人一种强烈的怪异感,壁画中的人皆比例失调,小头巨身,紧闭双眼,位于最前方的大头娃娃(姑且这样称呼它)身着华服,被众人抬举着,穿六道轮回,过三千世界,越往前走就会发现颜料里大概掺杂了荧光之类的粉剂,在冷焰火的照射下发出幽绿色的光。


画面中的大头娃娃人数渐少,取而代之的是满地金银财宝和断肢残臂,还没等我仔细上前看个究竟,就忽然被马嘉祺用力推倒,下颌骨撞到墓道的那一刻,千万支倒钩突然从两侧壁画弹出,齐刷刷地像在下一场要人命的雨。我趁机趴在地上,却恰好听见墓道下方传来机括运转的铁链声,我大叫一声“小心”,然后紧贴的墓道迅速翻转,我就像锅炉里的烧饼一样径直摔到下一层。



由于下落时我的后脑勺着地,除却眼冒金星外,我还生出一种今夕是何年的迷茫感,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。马嘉祺虽然比我反应迅速,但仍被掀翻在地,我一边捂着脑袋,一边快速向他爬去。


“嘉祺,马嘉祺,哥...哥你还好吗?”我用力推了推他,马嘉祺却躺在地上一动不动。


我又推了他几下,他依旧没反应,我有些慌了,顾不得天旋地转的强烈不适,颤抖的指尖紧贴他脖颈处的脉搏。


“奇怪,明明有心跳。”有心跳就行,活着就行...我在心里默念菩萨保佑,一边尽力扶起马嘉祺,让他靠在墓壁上,直到这时,我才发现他手里紧攥着什么东西。


我用力掰开他的掌心,发现那是一张佛牌,里面刻着一尊倒坐观音。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立刻令我后背冷汗直流。这佛牌里的那尊观音像和我家里摆放的八十座观音像制式相同,虽面容表情有细微差异,但绝对是出自一家之手。


而且观音倒坐,祥瑞不详,这绝对不是什么好征兆。所以我用力把那张佛牌掷远,它就顺着墓道滚进远处黑暗里。


坐在我身边的马嘉祺这才猛咳几声,顺过气来。



“好点了吗?”我拍着马嘉祺的后背给他顺气,又给他递了一瓶水。

他醒过来的第一句话却是问我,“佛牌呢?”


“扔了”,我气不打一处来,马嘉祺到底知不知道这墓里的东西不能乱拿,扰乱风水倒是小事,万一上面涂着什么有毒的东西,那才完蛋。他大概懂我的心思,所以握住我的手以示安抚,“我明白这东西的危险性,但这是打开石门的唯一钥匙。”


我则破天荒地瞪了他一眼,不明白他的脑袋是不是被摔傻了,“不是还有炸药吗?”


“炸开就好了。”我自信满满地说。



马嘉祺也不可置信地看了我一眼,很快,我就从他的眼神中明白,我的想法有多天真了。


我面对眼前的这座磅礴石门哑口无言。一般墓制都会在墓道至甬道依次摆放三道石门,意三千世界,可面前这道石门直接三门合一,照明弹打到上空时,被石门反射出无数刺眼白光。关于这石门的材质我又实在一窍不通,但这就算是宽十米高二十米的三层玻璃,也恐怕很难保证在墓室不塌的情况下,把玻璃门炸开,更何况这是货真价实的玉石。


我彻底傻眼,同时也意识到这墓葬的规制似乎也太离经叛道了。且不说其形势皆凶,群龙(指群峰)无首,山不秀丽,水又直流,可谓穴死葬凶。而且墓道的摆设步步紧逼,三门并立,金钩倒走,大有让来人有去无回之态。


这哑口观音墓颇有以毒攻毒、以凶制凶之势,我们还是要小心一点,谁也说不准接下来会出什么阴奇诡谲的事情。



马嘉祺倒没有嘲笑我或数落我,只是神情严肃地问,刚刚把佛牌丢在哪了。

我回头指了指这条漆黑又不见尽头的墓道,“就是这”。说完后,我才发现这里的古怪之处。按照常理说,我一个普通的二十岁青年,在没有受过专业投掷训练的前提下,不可能把一件轻巧之物扔过远超五米的地方。


可我们沿着墓道直下,少说也有八百米的距离,却什么也没发现。这就说明,墓道里可能有什么装置能改变力的作用,又或者—

我拿起手电,照射在墓道底那一团粘稠又散发着腥气的液体上,佛牌是被什么东西拿走了。



所有人都加强了戒备,不一会儿,我们就听到墓道深处传来一阵奇异的摇铃声,马嘉祺瞬间听出这摇铃的节奏是某种祭祀的哀乐,所以迅速捂住我的耳朵。我被他拽进一处像黑色橡胶质地的墓壁凹陷,逼仄的空间像是有生命一样,会随着人身形的移动而变换,可以说,这处凹陷紧箍在我和马嘉祺身体上,活像埃及木乃伊身上的白色缠布。


我被压迫的几乎无法呼吸,马嘉祺的手紧紧撑在我腰腹外部的凹陷处,想要用人力给我争取一点可以呼吸的余地,我摇头示意他不要白费力气,我还可以撑得住。马嘉祺并不听我的,我想伸手推开他,却被眼前的景象吓到无法动身。


那是—壁画上的“大头娃娃”,他们像是活过来一样,巨大的脑袋里装着血红色的液体,没有眼睛,整个面部只长着一只白色的长鼻子,摇来晃去的,十分恶心。他们下身缝合着人类幼童的身体,整齐穿戴着祭祀用的衣物,虽然年代久远,衣型破烂不堪,但从破口处露出的金线和脚腕上的琳琅器物不难看出,整个仪典所用规格极高。


他们随着摇铃声诡异地晃动起来,倒是很像北方民族举行的献祭仪式,这些怪物脑袋里的液体,会随着动作起伏发出咣咣的声响。而那些没来得及逃跑的人,并未显露出惊慌的神情,反倒面容平和,嘴角翘起一丝诡异的微笑,他们与大头娃娃的动作一致,在这条狭窄的墓道里摇头晃脑,直到那些怪物的鼻子吸附到他们的脑袋上,那些人身体里的血液就被瞬间吸干,仅留一副干瘪的皮囊瘫软在地。


我被吓得手脚发软,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。马嘉祺倒显得镇定异常,他把我推出凹陷,又握住我一直打颤的手腕。我们俩屏住呼吸,紧跟在那些大头娃娃身后,看看还有没有别的路可走。



我当时已经意识模糊,跟着那些怪物左走右转之后,就来到一座墓室门前,然后那些大头娃娃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,凭空消失了。


马嘉祺在墓室门前站了良久,然后又从背包里拿出两盏蜡烛,依次摆在左右。我一眼就看出这蜡烛燃的不是普通的烛油,而是尸油,尸油的味道近似于腐鱼混合腥酸凝固的气味,呛人的很。但我没敢出声,而是紧盯着那缕白烟径直飘到上空,然后在中间被硬生生折断。


“哥,你不能去。”我紧拽着他的衣角,情绪激动到话都说不完整。

“尸烟断空,万事...皆凶...”,马嘉祺却对我了然的笑笑,他突然伸手,体贴地帮我把散落的头发拨到耳后,“浩翔,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下哑口观音墓吗?”


这是马嘉祺第一次主动对我说起这里的事情,我的内心却陡然升起一丝不详的预感。

“是要从墓里拿回什么东西吗?”能做这一行的,自然都是求财舍命的亡命徒,所以我想当然的认为,这次下地是要拿回什么值钱的东西,以保万年福贵。

马嘉祺却神色凝重,对我摇头,“不是,是要放回什么东西。”

我依旧不解,但他却没给我继续追问的机会,而是用力推开墓门。


打开门的一瞬间,我才突然意识到,错了,全都错了。



墓门正对一个构造怪异的莲花座,传说释伽牟尼和观世音菩萨都颇爱莲花,所以才以莲花为座,但传统莲花座为六边形,莲瓣座为四层,可这里的莲花座却是七边形,莲瓣座仅有三层,等上层厚重的灰尘散去,我才发现这里供奉的,是壁画上为首的那个“大头娃娃”,怪物以人形塑金身,但面容却是说不出的诡异。


其莲花座下堆满了金银宝物,和腐烂的、半腐烂的断臂残肢,想来这一定就是贡品。莲花座旁还有一个约一米长半米宽的棺椁,除此之外,再无其他。


我在脑海里不断回放整个墓制的构造,才发现这里除了墓道、不合规制的石门、和一间简陋的墓室外,竟然连最基础的地宫都没有。我又抬头看了看这祭祀用的器物,有些绝望地抬头,对马嘉祺说,“我们全都弄错了...从一开始就弄错了...”


“我们下的根本不是哑口观音墓...“


而是陵。



在当今的口语化表达中,我们已经习惯将陵墓合二为一,统指代为墓。但其实从严格意义上讲,陵和墓是两种建筑,陵修在地上,以供祭祀和入殓;墓修在地下,通常指下葬和陪葬的地宫。还有一种说法,说是陵仅供皇家专用,古代帝王通常会将陵和墓修筑在相隔不远的地方。


风水里讲,穴有三吉,葬有六凶,而这里陵墓颠倒,其下为陵,其上为墓,可谓阴阳颠倒,阴差阳错,为一大凶。我又想起这里的墓葬规制极其凶险,不免想起年幼时从古籍上看到过这样一件奇事,讲的是奇门遁甲里专有一局,可使阴阳对调,逢凶化吉,陷死换生,我不知道这里是不是应用了这一说法,表面看似凶险异常,实则会得大吉的福报。我只知道用这一局的前提,必须是阴阳平衡。


也就是说,如果这里的陵是逢凶化吉,那地上的墓一定会是真正的死相环从。



“不对”,马嘉祺出声道。“陵和墓不会相隔太远,短距离内风水不可能有太大变化。”

我明白马嘉祺的意思,因为这里的地上表象已显凶兆,作为对应,地上的墓必须显吉兆才行,可这是不可能做到的。


“除非”,我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,“除非跳出风水的限制,在这附近找一处无山无水的地方,再人为的加入山水元素,做成吉相...”


马嘉祺却在这时突然捂住我的嘴巴,示意我不要讲话,我这才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。可我一抬头,就看见那大头娃娃在莲花座上做出攻击的姿势,它的大脑袋几乎膨胀到快要炸开,长鼻子像蛇信子一样垂到地上,发出威胁的声响。


我瞬时转身,把马嘉祺扑到身下,下一秒,我就感觉到一阵剧痛从我的腰部传来,这怪物的爪子布满倒刺,狠狠嵌进我的皮肉,我几乎痛得眼泪直流,一想待会我就要被这怪物吸干,一时倒也说不清是害怕更多些还是不甘更多些。


我只能强撑起身体,看着缓缓闭合的墓门,对马嘉祺大喊一声,“快跑”。他却在我耳后连开三枪,直到把那怪物打翻在地,才一把背起我,快速逃出即将关闭的墓门。我被手枪的后坐力几乎震到耳朵流血,但还是强打起精神,对他说,“从地下穿...陵...墓...相连,一定会有...通道...”


说完我就昏死过去。



当我再次闻到流动的、新鲜空气后,第一次有了活着的真切感受。马嘉祺靠在我身边睡着了,从洞口照进的落日余光,均匀地撒在他瘦削的侧脸上。我知道他带我逃出来了,而且看着周边墓壁上熟悉的花纹制式,我意识到,真正的哑口观音墓,就在这里了。


我猜想墓外一定远山拒水,仅凭这里的空气流动,我就能简略推算出这里的八方四势,大概也是一个玄武垂头、青龙蜿蜒的好地方。可是怎样才能人为的制造出山、水元素,把这里的穴场做成一个真正的吉地,我又陷入了沉思。


“我和你,只要我们两个人进去就可以了。”马嘉祺哑声说,“你的父亲姓严(通岩)、母亲姓江,只要我们两个人在,就会将哑口观音墓做成一个表象呈吉,实则大凶的墓穴。”


我终于绝望地明白,这大概就是我存在的全部意义了。说来也好笑,我出生在这样的家族,被悉心培养到二十岁,最终还是要被我的家人硬生生填埋进这永不见天日的地方。都说陵墓是死人荫活人的地方,而在这里,却要我一个活人去荫庇一座死去多时的坟墓,很荒谬,又真实的令我心寒。


我抬头,勉强冲马嘉祺笑笑,对他说,“哥,我自己进去就可以了,你没必要...”马嘉祺却依旧把我背起,我靠在他身上,不知怎么,就想起小时候谁对我哼唱过的、哄我入睡的歌谣。我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流,那些热泪也一定浸湿了马嘉祺的单薄外套。



马嘉祺就这样背着我,一步一步,走到真正的墓室门前。我从他身上跳下来,深呼吸一口气,然后猛地把门推开,准备迎接属于我自己的结局。


可是墓门推开之后,却什么都没发生。我愣了好一会儿,看着与地下陵近乎一致的摆设,有些茫然无措地站在原地。马嘉祺却径直走向前,对那六边四层莲花座上的观音拜了三拜,又腾空跃起,用手腕力度活生生砍断观音像的头。他用手指取出藏在观音像顶部的深色圆球,然后一口吞下,动作之快到让我根本没时间阻拦他。


我有些懊恼地冲过去,命令他弯腰吐出来,马嘉祺却对我笑了笑,又小心翼翼地把手里捧着的那尊观音头像递给我,反复叮嘱要我把它带回家。


我摇头说不,他却摸了摸我的头发,异常耐心地对我说,“听话。”


然后他哗啦一声推开停放在一旁的棺椁,就算里面的尸体在见气的瞬间灰飞烟灭,我也依然认出躺在里面的人有着一张同我一模一样的脸,我瞬时跌倒在地,怀里的观音像也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。


可是这次马嘉祺没来扶我,他周身的冷冽味道愈发浓烈,我知道自己即将昏睡过去,再醒来后可能会看不见他,所以拼命乱动挣扎。我又看着马嘉祺从包里翻出一张人皮面具,在他彻底变成我之前,还是决定转过身,有些抱歉又有些无奈地同我告别,他在对我说:


“再见。”



我在马嘉祺留给我的最后那场梦境里,再次回到了祖宅门前。那时恰好临近年下,北风呼啸,滴水成冰,红漆木门斑驳依旧,七只跑兽立在屋脊,或吠或吼。天空又开始飘起了雪,雪里还夹杂着零星雨滴,我坐在那道木刺横生的陈旧门槛上,直到看见马嘉祺向我走来,我才猛地起身,冲他用力挥手,可他却像看不到我一样,径直绕过我,弯腰将那张沾了血的纸贴在红门中间。


我快速跑到门前,颤抖的指尖几乎要把那张易碎的纸条撕裂,却在晃神间,依稀看到上面完完整整地写着:


“如你见我,悲喜不容,疑雾生梦,观音哑口。”

“死生悲悯,永恒永昼,福祸双至,一二年冬。”


梦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不断,我却无论如何,都哭不出来。



今天是二零一二年十二月九日,三天后我将再次下十二年前的哑口观音墓,我把原本的一切记录在这,如果你能看到,那就证明我现在已经音讯全无。


临出发前,我回了一趟祖宅,祠堂里檀香缭绕,我母亲头发花白,整日跪在第二排的蒲团上,虔诚念着我听不懂的经文,第一排的位置仍旧空着,整洁如新。我想,我的母亲大概知道我要走了,所以她不敢回头。


我又把当年带回来的观音像,嵌在北面房屋最后一处空着的凹楔里,然后我站在原地,盯着观音像的脸,沉默地看了很久。

它却好似有所预感,在我转身将走的瞬间,无端满面泪流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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